心魔

恐怖故事 2023-08-13 14:55www.nygn.cn恐怖视频

  Ⅰ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一家游泳器材店内。

  我同男友岑然一起选购潜水镜。

    那个女人是背对着我俩的,她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裙,剪裁细致,勾勒出纤腰丰臀。

  头发及腰,随意披散,发尾处微微卷屈。

  我想起自己的头发,也是这样带自然卷,不过一上大学就拉直了,男友岑然总爱抚摸着我的直发赞叹,他喜欢我看起来清纯明亮。

  他不知道其实卷曲的发才更适合我,像海藻一般妩媚地纠缠的味道,才适合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个女人背上好像长了双眼睛,也像我盯着她一样盯着我,甚至我想象得到她脸上正挂着冷冷的嘲讽的笑。

  这种感觉讓我很不舒服。

    岑然站在我旁边,他的眼睛亮亮的,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女人的身体,神情显出隐隐的渴望。

  我有些生气,用肘使劲撞了他一下。

  “不要看了!那种妖艳的女人不适合你!”  没想到岑然答了句“你怎么知道?”  这讓动了真火,狠狠白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岑然这才回过神,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别生气了,开个玩笑嘛!”我不理,用力挣脱。

    岑然一下搂住我的肩,笑道“逗你玩的啦,开嘛生气?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哦!”  我突然想,没错,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一句玩笑也开不起?难道是近来压力太大?看着岑然爱怜的目光,我软下去,轻轻拍他一下“好啦,快去买东西吧!”  走了几步,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依然背对着我们,身影单薄,像一只黑色的蝴蝶。

    我决定搬去岑然的公寓住。

  这件事他要求过多次,我一直没答应,但这回我终究妥协,因为再也受不了每夜惊醒时的恐惧,我需要身旁有个人依靠。

    早上在实验室时,教授问“小慧,你最近很累吗?”  我抬起搁在键盘上的头,“啊”了一声。

    “怎么大清晨打瞌睡呢?”  教授的语气很和蔼,我却无地自容。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解释,难道跟他说我近来每晚都在同一个噩梦中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教授会以为我疯了。

  我确实快要疯了。

    很多年来我常常做同一个梦,它们像黑色的蝴蝶,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从窗户、从屋顶飞进来,在我身体周围舞动,然后钻进我的脑海。

  我甚至可以听见振翅的声音。

  这件事我从不对别人说,我知道没有人可以体会,一直都知道。

  我的父母,他们以为我只是有着严重的神经衰弱。

  认识岑然后,我开始想要告诉他我的一切,包括这个萦绕不去的梦境。

    “梦到什么了?难道那时就梦到我了?”岑然饶有兴趣地问。

    “是一些灰黑色背景的片断,我好像独自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每一扇门都关得很紧,我很想推开它们。

  ”  “那你推开了吗?”  “我很怕,也不知怕什么,有时鼓起很大的勇气推开其中某一扇,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一点光都没有。

  ”  “就是这样而已?”  “不,我一扇门一扇门地打开,里面没有我想找的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但就是要进每间房看看。

  每次门缝一点一点扩大,里面浓墨一样的黑色一点一点钻入我眼中时,我简直害怕得快要窒息,但无法停止。

  直到,直到我轻轻推开角落里的一扇门。

  ”  “然后呢?”  “然后我会看到一个小女孩,她坐在床上。

  她似乎在往外面看,但那间房是没有窗的。

  我总是记不清她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发,但看到她的背影,就觉得好熟悉。

  ”  “她是谁?”  “不知道,我也在想。

  当我想的时候,我们完全笼罩在一种死寂之中,那种死寂讓我以为她只是一个长得像人的木偶。

  ,她总会在一个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猝然回过头来!”  “啊?那她长什么样呢?”  “我总在那一瞬间惊醒,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模样。

  ”  岑然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笑着说“小慧,你还挺会编我爱短文学网的嘛,也许你不用再搞计算机了,去当个恐怖小说家吧!”  我那时很沮丧,决定从此不再提起。

  但我一点也不怪他,我爱这个男人。

  我的黑眼圈终年不褪,如果没有高明的眼妆遮盖,我一定像缺水的尸体一样丑陋。

  岑然完全不知道,他以为我清纯而明亮。

  为了保留这个秘密,我始终一个人住,从不与岑然过夜。

    但近来,这个噩梦越来越频繁,恐惧越来越强烈,梦中的我快要窒息,我怕,我很怕有一天就那么静悄悄地死在自己的梦境里,很多天后人们才在床上发现我冰冷的尸体,警察在报告上写,徐小慧,23岁,死于心脏麻痹。

    这样的话,岑然就要离开我了。

  那会比死更可怕。

    Ⅱ  搬进岑然公寓的第一个晚上,我睡得很沉很香。

  因为时我们总是疯狂而热烈,我筋皮力竭。

    第二天醒来后,岑然已经换好衣服,在往身上洒古龙水。

  他俯下身给我一个温柔而长久的吻,然后说“今天潜水俱乐部搞活动,每个会员可以带一个朋友去。

  怎样?去玩玩?”  他兴奋的表情讓我不忍拒绝,于是点头答应。

    俱乐部里人很多,多是社会上事业有成的人物,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各种热点问题。

  岑然初出茅庐,这自然是他结交朋友的好机会,我这才发现,岑然端着酒杯优雅微笑的样子是那么迷人,和三年前初见时那个羞涩的男孩已全然不同。

  我爱的男人,果然优秀。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特别的目光,冷冷地落到我身上。

  我猛地回头,就见角落里飘浮着一张微笑的脸,微扬的嘴角和她的目光一样,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息。

  是她!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容貌,我仍立刻认出,她就是游泳用品店里的女人!她还是穿着黑色长裙,长而卷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

    这时岑然拉了拉我,说快去换泳衣,潜水要开始了。

    我定定神,朝更衣室走去。

  那个女人竟也跟过来,她的裙摆飘飘荡荡,每一步都像蝴蝶一样轻盈。

  她很快走到我身边,若无其事地开始脱衣服。

    虽然同是女人,但她的身体仍讓我觉得很不自在,于是别过脸去。

  她的手臂忽然有意无意地碰了我一下,那样冰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触觉,就像是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死人,在我身上轻挼了一下。

    “干什么?”我脱口而出。

    “哦,碰到你了么?真对不起。

  ”她又笑起来,身体微微向前探了一下,仿佛要同我握手。

    她手的颜色比脸还要苍白,苍白中还现出青色,像是长时间隔绝阳光的缘故。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没留意后面的水槽,一下滑倒在地。

    “真对不起,我来抚你!”她说。

    “不用了!”我大声喊道,然后快速爬了起来。

  更衣室里的女人们都往这边看,眼中流露出疑惑。

  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狠狠瞪了她一眼,衣服也不换了,径自走出门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瞟见她胸前有一团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暗红,像燃烧在胸膛的火焰。

    岑然已换好泳裤,见我出来有些惊奇。

    “衣服怎么没换?”他问。

    “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家。

  ”  “啊——那我也一起走吧。

  ”  “你就在这玩吧,我一个人回去,没关系的。

  ”我说完就走,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那好吧。

  回去好好休息。

  ”岑然没有坚持一起回去,这讓我有略微的失望。

    回到公寓,我开始回想那个女人的一切。

  她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带着某种讓我不安的气息,我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躺在沙发上,墙上的钟发出“滴滴嗒嗒”的响声,那声音具有一种催眠的功效,并且讓人感到踏实,不知不觉,我便睡了过去。

    没想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眼皮,将我的脑海照得一片明亮。

  我发现自己已被岑然抱到卧室床上。

    屋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肉香,腹内空空的我立刻食指大动。

  我悄悄下床,走进厨房,就见高压锅正“咝咝”冒着白烟,岑然在砧板上切着葱片。

  我问道“煮的是什么呀?”  岑然回过头,笑道“醒啦?饿坏了吧?”他的神情显得十分欢快,好像在我睡觉期间发生了什么不错的事情。

  “是狗肉!你身体不好,给你补补。

  ”  我走到岑然身后,把手臂环在他胸前,娇声说“老公真好!”  那一大碗肉上桌时,我的口水都快要掉出来了,实在很香!我夹起一片送进嘴里,只觉心神俱醉。

    “煮得够烂,好吃。

  ”  岑然说“那,你男朋友的厨艺,可是国宴级的!”他坐下来,又说“楼下的那个女人人还不错,哦,和我还是同一家潜水俱乐部呢!她新搬到这里来了,一来就给楼上楼下的都送了东西。

  ”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涌起,我忙问“什么意思?”  “这些狗肉都是她送的呀,今早上我本要出去买菜的,结果她敲门进来,说要送几斤狗肉作见面礼。

  嘿嘿,我就收下了。

  ”  “她说,她养过一条狮子狗,叫做阿罗,结果有一天被车轧死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养狗。

  她有个乡下亲戚给她带了几斤狗肉,她想起阿罗的死状,怎么也吃不下去,所以就拿来送给我了。

  呵呵~~”  听到这里,我猛然起身跑进厕所,蹲在地上使劲用手抠喉咙,我要把刚刚吃的全吐出来!为什么是她送的肉?为什么她的狗叫做阿罗?不!那不是什么乡下亲戚送的,分明就是阿罗!我吃了阿罗的肉,她讓我吃了阿罗的肉!  岑然拍着我的背,焦急的重复“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不回头,几乎把手指伸进了舌根,可是什么也呕不出来,那些肉一进入我的身体就藏起来了,不,它们同我的内脏长在了一起!  岑然抱住我,把我的手从嘴里拉出来,他说“小慧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知道我从没在岑然面前这么失态过,但我控制不住,眼泪鼻涕湿了一脸。

  我怎么能吃阿罗了肉啊!  Ⅲ  医生说“你们所吃的狗肉没有问题,是你女朋友有问题。

  ”  我看到岑然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大概觉得不可思议,交往三年的女友,竟然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听完医生的诊断后,他慢慢向我走来,在旁边坐下,尽量温柔地说“没事,小慧,可能是你对狗有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阴影,我们去咨询一下医生,就会好的。

  ”  我说“我不用看心理医生,我没病。

  ”  我真的没病,有病的是那个黑衣女人。

  她故意讓我以为自己吃了阿罗,她是个魔鬼。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  “因为,我从前也有一条狗,被车轧死了,叫做阿罗,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突然听到,也不知怎么就以为……以为刚刚吃的是阿罗……”我艰难地说,岑然不会理解说出这些话时我有多么痛苦。

    他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什么?也叫阿罗?”  “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怕,岑然,她很可怕,她一定知道我的阿罗,故意这样吓我!”我抓着岑然的手腕说。

    “不会吧?她根本不认识你呀!嗯!我看只是巧合,你别想多了。

  ”  岑然不相信我。

  他还是以为我神经过敏。

    但我确信,那个女人不怀好意。

    回家的时候,我们在大厅里相遇了。

  我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女人。

  她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

  “好吃吗?我在楼下都闻到了香味呢。

  ”  “你是谁?”  她笑着说“我是住在楼下的邻居啊,男朋友没告诉你吗?”  “你怎么知道阿罗?”  “阿罗?谁是阿罗?”她一副故作不解的样子。

    “喔,你男朋友来了。

  ”她转开头,对着朝这边走来的岑然微笑。

  岑然也笑,他们的眼神似乎闪烁着默契的光芒。

  我感到有团火在心底升腾,灼烧。

    晚上,我又做梦了,这回梦中情景有些异样,不再是灰暗的房屋,而是一条小路,两旁是低矮的楼房,重重叠叠,只露出一点点天空,天空却也是灰蒙蒙的。

    我坐在街边,不知在想什么,身旁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亮晶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我轻抚它身上柔顺的毛,从头顶到尾巴,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越来越暗了,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大到我受不了,只得捂紧耳朵,可是没有用,那闷闷的声音就像是从我身体里边传来似的,我怎么也逃不了。

    醒来时我一身冷汗,窗外灯火昏黄,原来是有工地施工。

  梦中的轰隆声应该就是推土机的声音。

  岑然睡得很熟,安稳的表情像个孩子。

    我有些口干,就下了床到客厅喝杯水,因为怕弄醒岑然,我没有开灯。

    刚刚摸索到杯子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两声“咚!咚!”的轻响。

    那声音似远似近,若有若无,我以为是错觉,但就在我转身准备回房时又清晰地响起。

    “咚!咚!”  好像某种动物的吞咽,又像是人的手扣击硬物的声音。

    是有人在敲门!  那种在梦中体会过的熟悉的恐惧在一刹那涌遍全身。

  我一动不动,凝神静听,希望那声音可以自动消失。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漆黑的客厅像怪兽的巨口,我站在其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那声音毫无停止的意思,我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房门移去。

  还没到门边,就感到一种幽冷的气息穿过厚厚的铁门,扑面而来。

    我缓缓将脸凑近猫眼,门外的景象便出现在我眼中。

    我看到一张微微上扬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可怖,嘴唇却是血红的,眼圈乌黑得像两个失去血肉的空洞,蓦然间,那张脸笑了。

    一个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不知怎么就钻入我耳中“你怎么不来找我玩?我在楼下等你好久了!”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血液完全凝固了。

  那张脸慢慢靠近猫眼,我几乎看到那苍白得透明的皮肤下,爬满了蠕动的蛆虫!  一声尖利的惊叫从我身体里爆发出来!  Ⅳ  “你叫什么名字?”  “徐小慧。

  ”  “你是哪里人?”  “重庆。

  ”  “你家里有哪些人?”  “爸爸、妈妈。

  还有姐姐。

  ”  “他们在哪里?”  “爸爸和妈妈住在乡下,那是我们的老家,姐姐……已经死了。

  ”  “还记得阿罗吗?”  “阿罗、阿罗是我家养的狗,它很小,有着白色的毛和大大的耳朵。

  ”  “它死了吗?”  “……它死了。

  ”  “怎么死的?你可以讲给我听。

  ”、  “有一天,我和阿罗坐在路边玩,天气很热,阿罗不断地吐舌头,我手里握着一颗蹦球,我喜欢玩蹦球,阿罗也喜欢,车来了,轰隆隆,轰隆隆,是一辆很大的车,我把蹦球扔了出去,阿罗去捡,车很快就轧过来了,阿罗回不来了,阿罗没有叫一声,它死了……”  “你为什么把蹦球扔出去?”  “我……我知道阿罗会去捡,就像平常一样。

  我把什么东西扔到地上,阿罗都会去捡……”  “那你是故意讓阿罗被车轧死吗?为什么?”  “啊,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是因为我讨厌姐姐啊!她抢了我的黑裙,她总是抢我的东西!所以%我杀了它最心爱的阿罗……”  “你不喜欢阿罗吗?”  “我?我喜欢阿罗……它总是帮我捡东西,每天早上都跳到床上来亲我的脸……可是姐姐也喜欢阿罗,她说,阿罗是她的好朋友,我想讓姐姐难过……我杀了阿罗……”  “那么你姐姐呢?她怎么死的?”  “姐姐!姐姐!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我以为她不会死的啊!姐姐!你快出来,别吓我!别吓我啊!好热,好热!姐姐!出来!热——啊!啊——”  “徐小慧!徐小慧!醒过来,快醒过来!你的催眠结束了!”  看完录像,我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僵直地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岑然也纹丝不动,木然地盯着屏幕上定格了的画面——我坐在洁白的睡椅上,眼神茫然。

  然后他已经明白了其中隐藏的邪恶。

    从答应他去进行催眠的那一刻起,我就预见到了这残忍的结局。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夜半尖叫讓岑然深信我有着某种心理疾病,他反复劝我接受治疗。

    现在一切都完了,岑然不会再爱一个有着如此阴暗面的女人。

  我的心沉至谷底,但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终于可以撕下面具了——也许学会面对真实的自己,才能重新开始生活。

    其实我一直知道,梦境中那个女孩,是我的姐姐。

  她恨我,所以纠缠我。

    如果再梦到她,也许我不会再害怕。

  在她转过头来的一刻,我要对她说“对不起。

  ”  “小慧,对不起。

  ”岑然忽然开口。

    我一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可是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对不起。

  ”岑然眼中闪动着泪光,“小慧,忘掉过去吧,我们结婚,讓我照顾你。

  ”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没有想到岑然还要我!他还说要和我结婚!  “好吗?小慧?”他定定地看住我,热切地问。

    我抱住他,重重地点头。

    那个黑蝴蝶般的女人寂然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楼下她的公寓搬进了新住房,大家都说这是个奇怪的女人,突然间搬来,又突然间搬走。

  我开始确信那夜看到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幻觉。

  虽然我仍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讓我产生那么强烈的心理反应,但她既然已经离开,这个问题也变得不重要了。

    Ⅴ  婚礼前一天,我回到了老家。

  我和岑然都更喜欢传统的婚礼,所以他将于天明时分开车把我从娘家接走。

  那会是多么幸福!  爸爸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笑眯眯地看着我吃。

  对于我这个惟一的女儿,他们分外疼惜。

  妈妈絮絮叨叨地说“哎,终于要嫁人了!终于要嫁人了!”  吃完后,我和妈妈进了我从前住的房间——也是姐姐的房间,她死前我们一直同吃同睡。

  想到我曾和姐姐睡在一个枕头上,我蓦地打了个冷颤。

  她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每天晚上我们面对面睡下,她总是比我先进入梦乡,而我就痴痴看着她洋妹妹一般的守信用,想象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漂亮。

  每晚如此,我在对姐姐的嫉妒和不甘中慢慢睡去。

    木板床吱吱作响,妈妈抚摸床沿,叹了口气。

  “哎,要是小珊没出意外,也该和你一样嫁人了。

  ”  “妈,你很想念姐姐对吗?”  “啦,一想起你姐姐,我就难受啊,才那么小!哎,明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些。

  ”  “妈,如果姐姐还活着,你和爸会不会更爱她一些?”  妈妈捏我一把,怪道“这是什么话,两个都是自己女儿,哪会有什么差别!”  我摇摇头,继续追问“可是,她从小就比我漂亮,比我聪明。

  连阿罗都更喜欢她!”  妈妈扑哧一笑,把我紧紧搂住。

  “傻孩子,都要嫁人了,还说这种任性话,叫妈怎么放心哪!呵呵!”  我也笑起来,突然之间,一种痛感袭入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几秒钟后,这痛感又忽地消失了,我松了口气,无意间抬头,便瞥见墙上挂着的我姐姐的遗像,竟然笑了!  那么一瞬,像片里的人嘴角上翅,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像片里的姐姐还是个孩子,这个笑容却讓她看起来妖异而妩媚,像极了,像极了那个黑蝴蝶般的神秘女人!  我惊怖欲死,手指不觉间掐入了妈妈的肉中。

    “小慧你怎么了?”我听到妈妈惊惶地问。

    我死死盯着墙上的像片,浑身血液几乎都冲到头顶。

  像片又恢复了正常,姐姐天真活泼地笑着,看着我这个已长成大人的妹妹。

  刹时间,我心中闪过一道可怕地念头——  照片上的女孩其实并没有死,她只是藏起来了,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游戏,不是她消失了,而是我没有找到她。

  她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看着我暗自冷笑,伺机报复。

    照片中的姐姐有着天然卷曲的头发,胸前一块小小的暗红色胎记若隐若现。

    姐姐曾经抱着阿罗血肉淋漓的尸体,怨恨地看着我说“总有一天,我也要杀掉你心爱的东西!”  她满脸焦黑地倒在火海中,向我咆哮“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  她果然来了。

  她来找我,她会杀掉我心爱的东西!她会杀死我的岑然!  打不到车,我脱下高跟鞋,在无人的公路上狂奔。

    “姐姐,姐姐,求你,求你放过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喊,我知道她听得到,她从来没有离开,她一直在我身边!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故意讓阿罗去捡蹦球,害他被车轧死!”  “姐姐,我不该点那支蜡烛,我没想到那么容易起火!”  “姐姐,我不是故意把你推到火里去的,是你自己没站稳……”  “姐姐!求你了!”  我的脚在流血,可是我不能停。

  岑然也许会死,小珊从没有骗过我!她说过她会杀掉我心爱的东西,就像我杀掉她的阿罗一样!  大楼隐没于墨一样的黑暗之中,我冲进去时,路灯“刷”地亮了。

    这幢楼像一座阴森的坟墓,而电梯,是地狱的入口。

    我愣愣地站在大厅中央,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灯光昏黄,明灭不定,而电梯里的人影,还是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她的腿很细,黑色的裙摆在夜风中飘荡,纤腰楚楚,微曲的长发恰好垂在脑前,发丝的缝隙,一团暗红若隐若现。

    她对我微笑“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把岑然怎样了?”在见到她的一刻,我突然平静下来。

    “哦?你已经看出来了吗?”她掩口而笑,眼神中尽是嘲讽。

    “你把我的岑然怎样了?”我只觉一股火焰在体内燃烧,就要喷薄而出。

    “不,他已经不是你的了,他是我的!”她眼中流露出刀一样的怨毒,大声说。

    她把他杀了?她把他变成了和她一样的鬼魂?  我脑中嗡嗡作响,已经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个念头“岑然死了,岑然死了!”  我冲上去,一把扼住她的咽喉。

  “小珊,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为什么要害岑然?”  原来她的力气这么小,哦不,是我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小珊,姐姐,你太可怕了,折磨我十几年还不够吗?啊?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害我的岑然!”  她说不出话,一个劲摇头,手脚胡乱挥舞,跟在火海中挣扎时一样。

    “你知道吗?我不怕你了!我敢杀你一次,就敢杀你第二次!哈哈!就算你是鬼,我也要你死!”  我的手像铁箍一样越收越紧,她本就惨白的脸愈加惨白。

    “小珊,为什么你是我的姐姐啊!如果我们不是姐妹,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我恨你!你从小样样都比我强,我什么也比不过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啊?”  她的身体渐渐软了,挥动的手慢慢垂下去,头也偏到一边。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众眼眶里鼓出来,充满恨意。

    “小珊,小珊,你又死了吗?你别逗我!”  我的手一松,她的身体便像烂泥一样瘫软倒地。

    小珊,你又这么死去了么?  电梯门倏然关闭,我同小珊的尸体一起,在黑暗中快速上升。

    谁在上面按了电梯?  1楼,2楼,3楼……11楼。

    11楼,岑然所住的楼层。

    电梯打开了,岑然面露惊骇地站在我面前。

  他没有死。

    他一看到我脚边的尸体,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脑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小慧,你太狠了,你太狠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哈哈,原来你早就赢了!”  我颤声问“你说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艰难地低吼“你是魔鬼!你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却算准了艳艳会回来,你早就等着杀她!你好狠,你是魔鬼!”  艳艳?艳艳?  “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小慧,我已经要和你结婚,你为什么还把艳艳杀了?你这个魔鬼!魔鬼!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艳艳的事的?潜水那天就知道了?哈哈!你够狠,够狠……”  我整个身体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又黑又冷的冰窑里,止不住地发抖。

  岑然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耳边旋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艳艳,你真傻,明明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呜——艳艳,对不起……我早该想到,你如果知道我要结婚的事,一定会回来的!”  岑然的吻落到“小珊”的额头。

    他悲切地叫她——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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