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一、十三楼的葬礼
我把眼睛从显示器上移开,放开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连续十个小时的审稿工作让我的瞳孔有些辣辣的刺痛。因为搬家的缘故我请了三天假,今天得处理三天的积稿着实让我有些吃不消。
点着一支烟,深吸了几口,疲倦才散了些去。想起上午销售部的刘经理打电话来说这期的《诡说》在恐怖小说杂志销售榜上夺魁,我不禁撇起嘴角笑了笑。
烟头在眼前明明灭灭,电脑显示器发出的光融化在我身周的黑暗里,杂志社里已经没人了,静得出奇,我看看时间,22点半。
该收工了,我心里想,正要把鼠标移到关机键上。
收到新邮件的提醒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今天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期杂志的文稿,这封邮件如果是投稿的话也得等到下个星期再审,所以我没多迟疑,直接点下桌面左下角的菜单键。
“哒哒”按了几下,电脑没有丝毫反应。
明显是死机了,想着反正也是要关机,我也懒得去按外置重启键,直接用最简单的关机方式——拔电源。
我抽完一口烟,弯下腰去,费劲地拔下电源插头。
本以为显示器的荧光会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可是在我的头顶,那道光还在。我抬起头,顿时感觉脊背一凉。
电脑没有关闭,收到新邮件的提醒仍然在屏幕正中倔强地闪着红光。
我弯腰,确认过电源的的确确是被断掉了。这台电脑居然是在断电状态下运行!
屏幕中,鼠标箭头停留在新邮件的提醒上。
我手指哆嗦,硬着头皮点开了邮件。
果真是一篇投稿的小说,题目是《十三楼的葬礼》,不长,我只用了两分钟就把全稿通读一遍。
确切的说这并不算是一篇完整的小说,作者用几百字的篇幅仅是描叙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主人公深夜下班后独自一人搭乘公司大楼的电梯,轿厢突然停留在第十三层楼,门自动打开后昏红的烛光照进来,门外的大厅里是一场死寂无声的葬礼,没有一个吊唁的来客,只有一具遗体摆在大厅正中,主人公走出电梯,想要看看尸体的模样。小说就在这里很突兀的结束了。
没有前因,没有续篇,可是作者细腻的笔触还是让我冷汗直冒。我在小说的结尾处找到作者的署名何源。
“何源?”我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但作为编辑,每天要面对很多作者名,我实在记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名字。
沉思中,荧幕倏地黑了,这台诡异的电脑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有一篇残篇小说让我害怕到如此程度,黑暗中的我好似被恐惧扼住喉咙,几近窒息。我起身大步走出杂志社,来到电梯前摁下按钮,轿厢从七楼升向我所在的二十六楼。
“叮”,门开了,我捂住心口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厢内一切如常,却不知为何,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电梯开始下降,电子提示屏上的楼层数快速翻动,16,15,14……
13!
电梯没有停止,继续向下。我暗吁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13向上翻去,该到12了。
我瞪大双眼,盯住头顶上方的提示屏。
13翻去之后,还是13!
电梯并没有停,能听到缆绳卷转动的嗡嗡声,然后接着跳出来的,还是诡异的13!
心脏快要跳出胸口,我猛戳操作板上的按键,电梯却毫无反应,“13”这个数字一次又一次地跳出来。
忽然,电梯停止下降,静了片刻后,门开了。
殷红如血的烛光照进来,笼罩着双腿发软的我。我看见门外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大厅,数十支发着红光的蜡烛在安静地燃烧,大厅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奠”字,在烛光映照下仿佛以血写就。
一座木棺,摆在大厅正中,破烂的花圈围在四周。没有哀乐,这里没有任何声响,就连我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棺材里,是谁?
我着魔般地迈出步子,走到木棺前。
我看到了,一具可怖的遗体,死者是个中年人,看上去像是被生生碾压过,他只有一半身体是完好的,另一半身躯连同脸庞都凹陷下去,血肉模糊,五支森白的肋骨横刺出来,断在胸口前,半边脸已经碎了,眼眶里烂成一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发出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回电梯,没命地狂摁关门键,终于,门关了。
在门紧闭的瞬间,透过缝隙,我看见木棺里的遗体坐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