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恶之最电影(《妙先生》：善良是一种选择)

作者王玉玊

2019年末点映的国产动画电影《妙先生》，改编自《大护法》导演不思凡的同名原创短片，延续了《大护法》极具中国特色的2D动画风格，通过唯美而充满感染力的画面，勾勒出一个奇妙又难解的幻想世界，再配以严肃的政治、伦理议题，呈现出残酷成人童话的独特韵味。相比于《大护法》，《妙先生》的故事略显思想干涩，不够丰盈圆润，对台词的打磨也不够精细，但它对于时代情绪、时代焦虑的准确把握，带来了强大的动人力量，使它成为了一部不输《大护法》的小成本国产动画佳作。

电影《妙先生》海报

《妙先生》的故事围绕这样一个伦理命题展开杀一个好人，可以救一群坏人。杀，还是不杀？

彼岸花的种子只会扎根在最善良、最纯洁的人身上。彼岸花开，周围的人都会堕落，在无尽的贪婪与自私中走向毁灭。作为世界意志而自我显现的“妙先生”，向主人公丁果道出了救世的法门杀掉被彼岸花寄生的纯善之人，取出彼岸花，其他人就能得救。集齐十二朵彼岸花，前往千佛窟，就能发现彼岸花的真相。于是，主人公丁果一行便踏上了这样一场异常残忍的旅程——为了拯救而杀戮，面向无解的世界寻求真理。

在《妙先生》的整个故事中，行动最“顺理成章”的是身为反派的笑人。他先被父母遗弃，后被师父抛弃，历遍世事艰辛，一辈子没遇到一点好事，虽名为“笑人”，却从来不会笑。笑人见过太多人性的卑劣与黑暗，于是他愤怒，想要报复，成了大地愤怒的承载者，诱骗自私者吃下彼岸花，变成丑陋愚蠢的鸭子，还企图放出彼岸花，让人类彻底毁灭。他的愤怒由来有据，行动则是出于愤怒而实施的复仇。

反观丁果一行，他们总要面临两难的抉择，总是事与愿违，总在自我谴责、自我怀疑的泥沼中痛苦跋涉。支撑他们前行的动力来自两个方面身为寻迹者揭示世界真相的求知欲；身为救世者守护人类生命的慈悲心。求真与求善结合在一起，本该是一场大义凛然之旅，但丁果一行所做的，却始终无非两件事杀人与杀己。

“善良本来就是一种牺牲，自愿牺牲，或者被人牺牲”“杀好人，救坏人”“没有道理，只有选择”，世界是无善无恶的莫测，而“善”则以它最残忍、最荒诞的模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妙先生》所呈现的“杀好人，救坏人”的世界，是一种虚构的极端情况，但在过往的无数文艺作品中，主人公们总是能如愿以偿地找到一种让所有人都理所地获得幸福的正义，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虚构的幻梦？

世界的复杂性越是显现出来，人们便越意识到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德标准或许并不是真的存在，世界也并不天然地允诺理性与正义。我们必然会遭逢这样的时刻，从充满秩序的现世安稳中脱轨，直面善恶混沌的迷雾。就如丁果，选择救人之善，便要承担杀人之恶，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正确。在这样的境况下，善便进入了选择、信念、勇气与承担的领域。丁果在这个意义上是一个英雄——他直面真理与正义的破碎，置身两难的抉择，却仍坚持自己对善的信念，以巨大的勇气承担所有的负罪感，朝着他所渴望的那个更美好的世界艰难跋涉。

《妙先生》的故事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壮感，无可依凭却义无反顾。它所应和的，是一种我们通常称之为“后现代”的生存境遇。越来越多的人正切身地感受到后现代的来临，世界正在丧失它的统一性，生活在不同网络社群中的人，可以看到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常识与规则。我们总是被要求在各式各样的情景中做出选择，尽管绝大多数人永远不会陷入丁果一般的残酷困境，但丁果却提示了某种有效的“后现代”行动原则——即使没有完美的道德，即使每一种善良都有代价，这一切仍旧值得被相信、被向往、被践行。（王玉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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