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牛慢悠悠地走在柳树旁，浓墨灵巧地绘制出牛的两个角。在齐白石的《柳牛图》之前，画家们一般通过牧童和牛的侧面来画牛。

齐白石这幅《柳牛图》，并没有画牛的头、侧，只是随意地画了扭动的牛屁股。

对于欣赏不来的人而言，只是两大坨黑色的墨块，更是不能理解为何卖出千万。

而一些专家认为，《柳牛图》卖出天价，就在于齐白石只用了很小的局部，就隐秘又生动地表现出一头水牛，在田间摇头晃脑的样子。

一开始，齐白石的画也不能做到这么自成一派，这是他努力了整整40年才找到的道路。

学习模仿，积少成多

一开始，齐白石学习的是《芥子园画谱》，这是一种类似于，今天书店里会卖的素描画范本的水墨画范本。

在当时，清朝推崇是董其昌一手建立起的文人画体系。

董其昌就像相当于西方集古典画艺术之大成者安格尔，将绘画艺术了经验技巧，更方便入门，却僵硬板。

安格尔之后，西方涌现出一大批反抗他的古典主义体系的派系。

比如印象派（莫奈）、浪漫主义（籍里柯）、现实主义（库尔贝），但中国却没有这样。

因为，艺术是随着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而发展的。

明清时期，中国社会的封建束缚进一步加深，思想上有王阳明心学，文学上又是八股取士，八股文。

所以，董其昌建立起来的文人画体系，主导了明清数百年的绘画格局。

齐白石家里人让他学雕刻，做木匠活，他那时得到一本印刷的《芥子园画谱》日夜临摹。

当时的《芥子园画谱》，是印刷不出笔墨的深浅变化的。

一开始齐白石的画只学了“形”，却没有学笔触，很是板僵硬，但胜在“什么都画了，什么都有”。

在齐白石早年画的鲶鱼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不仅把鱼的身形动态画了出来，连触须、鳞片也全都画了出来，这是精心观察，一层一层地费心思叠上去的。

这是因为，齐白石那时家庭贫困，他必须要在画作上用心来吸引看客，才能得到生意。

当时，画山水画、“描容”（类似今天照相肖像），是一种刚需。

齐白石在回忆录中说，当时他给人画一张小照，得二两银子，这也成了齐白石彻底投身绘画这一行业的契机。

那么，齐白石是怎样开始，朝他的潇洒写意画风发展的呢？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贵人，这个人叫樊樊山。

1902年，齐白石到山西赴任教画时，结识了樊樊山，尽观樊樊山收藏的徐渭和八大山人之作。

在那些画作中，齐白石看到了水墨笔触的深浅变化，给了他相当大的启发。

在没有互联网的当时，像是徐渭、八大山人这样的小众的画风，只在富豪的圈子中流传。

不会说像今天这样，可以免费到博物馆去，就可以看到皇家用品。

所以，樊樊山可以说深深影响到了齐白石，没有樊樊山，或许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国画了。

齐白石从徐渭和八大山人的画中体会到，原来水墨画不一定是勾线工笔填色，也不一定是白描。

不仅可以画大开大合的山，也不止是精致贴合的人像画。

水墨画可以画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事物，从各式各样的蟋蟀到红身子的蜻蜓，又或者是嘎嘎叫的鸭子和找妈妈的蝌蚪，生活是绘画最好的素材库。

但齐白石的画，也不是立刻就转变的。

探索发现，新的道路

在亲眼观摩到徐渭等人画作之前，齐白石其实已经在探索这种可能性的画法。

这种画法，概括一下就是“浓缩成意象，似与不似间”。

这种画法赋予西方所不具备的、中国特有的水墨美感，最大程度地体现笔触的起落，一块简单的墨，本只有黑色，却是“千变万化的黑”。

这正是“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努力了多年之后看到徐渭的画，让齐白石发现了同样在探索这条路的前辈。

让他有种遇到知己的惊喜和震撼，更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他正式投身“大写意”中，已经是十多年之后了，早年齐白石画风，其实很有明末波臣派的感觉。

他当时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是齐白石天赋异禀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齐白石能在60岁左右，真正开创了写意风水墨画这一流派的原因。

这时候的齐白石，按照当时的人均寿命来看，应该算是高龄老人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绘画的脚步。

以他在这一时期画的蛾，和早年画的蛾做对比。

60岁的他，画的更放松和随意，有一种大自然般的天然和不受外因干扰的通透。

因为60多岁的齐白石，在物质上已经不缺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热爱观察、喜欢平静田园生活的人，早年间为了讨生活画画，也没有磨掉他这种“文人风骨”。

一个人的个性和人生，其实很能从他的绘画、文字当中展现出来。

有句话说，作品不一定代表作者本人，作品一定在某种程度上，透露了作者的内心。

文字和画，最容易接触到一个人灵魂和感情的方式。

在中国的诗词歌赋中，我们至今仍能体会到那穿越时空传递过来的感情，比如李白，比如辛弃疾。

而我们能从齐白石画中感受到的，就是他那颗经历了百年变革、战火和颠沛流离仍然温柔的心。

《柳牛图》是他晚年所作，《柳牛图》能卖到那么高，除了齐白石本身做代表的艺术历史价值，还有买方喜欢齐白石那颗温柔的心的原因在吧。

齐白石让水墨画不再局限于山水，让水墨画走进了百姓的生活之中。

他把庙堂之高与文人专属，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水墨画才是国画。

“牛屁股”代表的，是夕阳西下的乡村，牛不紧不慢，与柳树一样怡然自得。这背后又是没有战乱的和平，是百姓的富足安康。

我们今天足不出户，就能通过互联网看到全世界艺术家的作品，这是时代发展的红利。

也是我们幸运，可是欣赏不了也不要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