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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黎梦旅人

编辑 | 黎梦旅人

«——【·前言·】——»

《阿凡达》为代表的科幻电影批判现代性危机的，始终跳不出主体性二元对立思维范式。

以《降临》为代表，科幻电影只有从主体性走向主体间性，从工具理性、目的理性走向交往理性，才能为人类走向具有共识期待的非零和、共同和谐发展探索可能的路径。

而交往行为理论，作为一种强调规范性的交往范型，学习和承认是其中极为关键的环节。

几乎所有科幻电影都必将涉及到不同文明、种族、星球等层面的相互学习和承认问题，值得科幻电影创作者的关注。

除视觉奇观之外，科幻电影在现代性维度对主体性的反思和批判，无疑将极大提升科幻电影作为类型片的思想深度和艺术感染力，给观众和人类社会更多有价值的启示。

«——【·科幻电影的现代性基础和危机·】——»

科幻电影的基础是现代科技系统的极大发展，其逻辑是现代科技系统极度发达超出人类的想象与控制所可能带来的后果。

它的背景也是人类目前进入现代社会以来，现代性分化导致的专业化系统的极端发展。

而新的社会结构的首要特征在于，围绕着资本主义企业和官僚国家机器，这样的组织核心而形成的、功能上又互相纠结的两大系统走向了分化。

韦伯把这个分化过程理解为目的理性的经济行为和管理行为的制度化，分工分化和分裂分化两方面。

一方面，现代性分化使以目的理性和工具理性为基础，发展起来的现代科技为人类开辟了前所未有的疆域。

从而极大提升了人类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能力，提升了人类的整体生活水准和文明程度，另一方面，包括科技系统在内的各系统的发展对生活世界统一性的殖民和分裂。

导致了整体性丧失信仰丧失、资源枯竭、环境污染、军备竞赛等所谓“现代性危机”。

，《阿凡达》的叙事动力正是地球上的超级企业，为了潘多拉星球独有的矿石资源，不惜毁灭潘多拉星球上对原住民纳美人极为重要的灵魂树，遭遇纳美人英勇的抵抗。

在工具理性和目的理性面前，除了人类科学家团队对纳美人万物有灵，及潘多拉星球万物互联的精神宝库，所具有的巨大能量与价值，保持谨慎和珍惜外。

而超级企业的代表为了明确的短期目标，完全无视企业经济利益之外的一切价值标准，将现代性危机从地球蔓延至世外桃源般的潘多拉星球。

，来自地球的人类和潘多拉星球的纳美人之间除了身高、样貌、语言和思维方式等，有着重大差异。

最大的差别在于人类只相信科技、工具和所谓人定胜天的力量纳美人则相信万物有灵，并通过神奇的方式形成纳美人与植物、活着的纳美人之间、纳美人与死去的祖先之间的相互连接。

从现代性的角度，上述人类和纳美人的差异可以归结为后者代表前现代社会有神神论，前者代表现代社会无神论，此中分野正是现代性出场导致的神义论向人义论的嬗变。

从黑格尔、海德格尔到哈贝马斯等一系列思想家，有关现代性问题的论证指出，从前现代到现代的重大变革，并非是一个物理时间意义上的递进。

而是种崭新的时代意识，现代不能或不愿再从其他时代样本那里，借用其发展趋向的准则，而必须自力更生，自己替自己制定规范。”

在“现代”社会，前现代社会中宗教神权具有的统一性和统摄地位，让位于不断分化的各种系统和主体性觉醒的人类自身。

一切原本被无条件加以遵循的神学要求、先验性规定成为可疑的对象必须面对理性的审判，通过现代性自我确证来论证自我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在这个崭新的“现代”，主体性原则是一种统治性原则，人类从神权的统治下被解放出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也面临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黑格尔认为，说到底现代世界的原则就是主体性的自由，也就是说精神总体性中关键的方方面面，都应得到充分的发挥。

主体性原则具有个人(个体)主义、批判的权利、行为自由、哲学把握自我意识的理念等内涵。

最终都指向了人类的解放和自由、人类改造自然能力的极大提升，以及由此带来的人的全面发展。

但主体性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主体性膨胀现象，主体性固有的二元对立导致了“时代的困境”一即所谓现代性危机。

在时代困境中，人要么成为客体遭到压迫，要么把自然作为客体加以压迫。

可以说，不论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失衡，还是包括世界战争与核危机、纳粹与极权主义政治、全球环境危机等现象，其根源都可以归结到上述现代性意义上的主体性困境。

《阿凡达》用一种隐喻的方式，通过对代表前现代神义论的潘多拉星球的肯定，批判了现代性生发以来工具理性的无限膨胀、人类信仰和价值理性的丧失，以及由此而来的现代性危机。

但对前现代的缅怀，一种文明的“思乡病”是否能解决现代性危机?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阿凡达》的结尾，导演为纳美人安排了一个童话般的结局 ，人类不得不离开潘多拉星球，但以人类和纳美人的科技水平差距，这样的安排只能是一种好莱坞式的皆大欢喜。

实际上，《阿凡达》中纳美人的所谓“胜利”，仍然借助了作为现代性基础的人代表杰克·萨利的理性力量，以及作为现代性成果的高科技武器的帮助。

而《阿凡达》和大部分科幻电影对现代性的批判中，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模式，仍是主体性思维的表现，使之无法彻底走出主体性危机，只能沦为《阿凡达》《人猿星球》末世景观。

其结果是，上述科幻电影对以主体性为特征的现代性危机的批判，彻底否定了现代性生发以及现代化对人类带来的解放、自由、发展等正面价值。

除了美学意义上的哀婉叹息，此类科幻电影和形形色色以反理性为标志的所谓“后现代主义”，都不能为人类走出主体性困境提供真正有价值的反思和重建。

«——【·科幻电影的主题间性探索·】——»

《阿凡达》中人类与纳美人的后殖民关系一再让人联想到殖民主义时代从印第安人到非洲、澳大利亚、亚洲的诸多悲剧。

而《阿凡达》战斗机身上的中国龙图案纳美人的长辫子则让中国学者敏锐地感受到来自西方文化的东方主义式想象。

在主体和他者、主体和客体的元对立结构下，包容或排斥都奠基于一种对主体性原则的加强和确认。

，从康德、尼采、海德格尔、福柯到形形色色的后现代主义，对主体性的批判始终都没有彻底挣脱主体性的束缚。

哈贝马斯指出，对主体性困境的克服需要范式转型，通过认识剥夺其价值，才能使之失去力量。

“解构劳动一泻千里，但只有当一个具有认知能力和行为能力的孤立主体的自我意识范式、自我关涉范式被另一个范式。

即被理解范式(交往社会化和相互承认的个体之间的主体间性关系范式) 取代时，解构才会产生明显的效果。

哈贝马斯认为，作为主体的“自我”，只是人的社会化的产物，而人的社会化和个人化是进行的。

只重视社会化而忽视个人化是主体性哲学产生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他者二元对立紧张关系的根本原因，只有重新认识个人化过程的内涵才能走出主体性哲学的窠臼。

费希特从认识论的维度提出了主体自我设置、自我成长的观点，乔治·赫伯特·米德则从自我意识的生成提出一种主体间性结构，哈贝马斯据此提出应该还“自我”以主体间性的意义。

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地自由，存在没有与他人的关联，任何人都不可能过一种有意识的生活，甚至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人能成为仅属于自身的主体。

现代性的规范内涵，只有在主体间性的标志下才能被解读，建基于主体间性的交往行为理论认为，主体间平等。

非强制性交往行为将有效应对系统，对生活世界的殖民问题，不仅将重建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将重建原本紧张的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走出现代性危机。

如果说《阿凡达》由于内在的主体性哲学，使得战争和灾难无法避免，基于语言学的科幻电影《降临》。

则用基于主体间性的交往理性探索了人类与外星文明相互理解、互动交往的可能性。

《降临》的出发点是语言学中的“萨不尔-沃尔夫假说”，认为语言会影响甚至决定人类的思维方式、世界观等，“萨不尔 -沃尔夫假说在语言学领域尚存在争议。

吸引原著小说作者特德·姜的是，该假说指出北美印第霍皮语没有任何语法、语言或形式与人类世界中极为重要的“时间”观念对应。

《降临》中代表外星文明的七肢桶的语言文字是纯粹的符号，其主要特点是没有时间观念和非线性，没有因果律、目的、自由等在人类文明中极为重要的内容。

《降临》的重要设置即是，在一个没有时间维度，或者说没有前后、先后、上下等线性维度的文明中。

人类由于习得了七肢桶的语言文字，而拥有了预见未来的能力，因为七肢桶的世界里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分别，它们是同一维度的存在。

这样，同样一个宇宙，两种文明(语言) 看到的世界则完全不同。

实际上，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问题始终都是科幻电影的重要议题，其最初必然是以代表人类和外星文明的单一个体的相互学习、理解和交往行为。

其中蕴含的交往理性内涵，在大部分科幻电影(包括《阿凡达》 中一笔带过，重点展示各种酷炫的战争、末世场景。

而电影《降临》紧紧围绕七肢桶的文字翻译展开，原著小说《你一生的故事》更用一半篇幅，描述外星语言文字的解密过程。

而交往理性不同于工具理性、目的理性的重大差异在于，只有当我们在“社会行为”中，把以理解为取向的行为和以目的为取向的行为，区分开来的时候。

日常行为的交往合理化和经济行为、管理行为等目的理性行为亚系统的形成，才可以说是成为一种互补关系。

尽管二者都表现了整个合理性机制，朝着相反的趋势”。

交往理性虽然对交往双方的规范性基础提出了要求，但由于交往双方充满了“共识期待和异议风险”，最终总会找到达成共识和处理异议的可能性。

《降临》中的七肢桶从形象到语言文字，都彻底超出人类的既有认知结构，但通过语言学家露易丝坚持不懈的努力，双方最终获得了某种最低限度的理解，进而达成共识、处理异议，避免了一场灾难。

值得注意的是，《阿凡达》等大部分科幻电影中，也有类似交往行为的剧情，它们是如何滑向主体性困境的?

社会行为可分为交往行为和策略行为，前者以理解为目标，后者以目的为目标。

为了达成理解、形成共识并处理异议，交往行为必须建立在双方共同认可的规范性基础上，即交往行为的“真诚性、正确性、真实性三原则。

《阿凡达》中的人类最初有纳美人向人类学习语言的尝试，之后故事的推进也依赖杰克·萨利，对纳美人从语言到身体的全方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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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凡达》等大部分灾难类型片不同，以交往理性为基础的《降临》通过女儿汉娜向母亲，语言学家露易丝发问的形式，强调了“非零和游戏”这个重要概念。

这是科幻电影对主体性困境，所提出的应对之策中，主体性与主体间性哲学之间的方向性差异，也是人类面对包括环境危机、政治极权化、文化冲突等问题的两种不同态度。

科幻电影在现代性维度对主体性的反思和批判，无疑将极大提升科幻电影作为类型片的思想深度和艺术感染力，给观众和人类社会更多有价值的启示。